(一)側寫殷老師
殷海光。
這個名字大家可能覺得陌生,但如果提到胡適、雷震、李敖、王曉波,大家應該就熟悉多了吧?這些都是和殷海光同時期的人物,曾經出現在國文課本的胡適自然不用說,李敖和王曉波是今天殷門弟子中較為知名的兩位,而提到雷震,多少都會聯想到《自由中國》這份雜誌吧?
說起《自由中國》,它是臺灣戒嚴時期最重要的政治刊物,由胡適擔任發行人,雷震和殷海光則擔任主編。《自由中國》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幾乎是整個1950年代在檯面上唯一可以聽到的異議聲響,不只檢討臺灣內部問題,更是直言批評國民黨政府的政策弊病。當中又以殷海光的文章最有名,不僅文章產量高,內容旁徵博引、條理分明、剖析深刻,罵得夠味,也說得有理,許多人因此成為「殷迷」,這些殷迷遍布臺灣、香港甚至是海外,追隨者無數。
殷海光的魅力,從許多人的文字描述中可見一斑。《彳亍躓頓七十年──恰似末代武士的一生》中就有過一段這樣的描述:
「殷先生總是會早到,坐在池子的水泥邊上,一腿跨搭在另一腿上,然後把一隻手的手肘安在腿上,並曲捲著手掌撐著下巴,兩眼直瞪著池水久久不動,做沉思狀。上課鈴聲一響,殷先生立即起身,緩緩走進教室,慢慢踏上講台。他總是以緩慢的動作,有節奏地左右轉動著頭瞪視著坐在底下的學生,然後,開口就突兀地冒出類似這樣的一句話:『像香港錢穆、唐君毅和牟宗三之流』。隨即,就滔滔不絕地以西方自由民主理念與實證科學精神批判起這些專治中國哲學與歷史的所謂『新儒』學者。」
人人都欽羨殷海光直言不諱的學者風範,許多人也以身為殷海光的學生為榮,以「殷門弟子」自居。然而,殷海光也有常人想像不到的一面──比如,他是個完全的「電器白癡」。
殷海光的妻子夏君璐就曾提過,殷海光連電話都不會打,一生只打過四次電話。有一次,夏君璐鼓勵他練習一下,她將號碼撥好,把話筒遞給殷海光。殷海光緊握話筒,一聽到對方的聲音就緊張得頭上冒汗,好不容易講完話,一副要昏倒的樣子,腳也冰涼了,好一會才恢復正常。
還有一次,夏道平約殷海光到臺北國賓大飯店摘星樓喝咖啡,咖啡廳在十二樓,兩人走進電梯,可是很久都沒到,只覺得空氣悶熱異常。殷海光說:「這麼久了,即使一百二十層也該到了。」於是緊張起來。後來是夏道平發現電梯牆上有許多阿拉伯數字,胡亂按了一個,門突然開了,才發覺原來還在一樓!兩個人嚇得不敢再坐電梯,不得不步行上樓。
此外,根據李敖所言,殷海光有一股身為「高級知識分子」的自傲。他從不坐公共汽車,認為人的尊嚴會被擠掉;愛喝麥斯威爾咖啡,這在當時是高級咖啡的代名詞;吃英國餅乾,有時還會請學生替他從國外帶回來;看病只願意去貴族醫院……等等。種種行徑,實在讓人難以與這位自由主義大師聯想在一塊。
但是,誰沒有缺陷呢,有這些缺陷,人才之所以為人。透過後人對殷海光的側寫,我們得以窺見一代自由主義大師更真實的一面。